刘晓菊
创建人:院长办公室 日期:2022/5/23 9:01:57 人气:317
每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,刘晓菊也不例外。在不同的角色间转换,对刘晓菊而言,是自如而非刻意的一件事。
这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,明媚开朗如一缕阳光,自由地做自己,就是最好。刘晓菊的笑坦诚真实,与她在一起,不由地就会生出一种向上的力量。
这样的人,这样的人生,也许不可复制,但如此赏心,同样带给我们喜悦。
医者
当年在家人的影响下,学医对刘晓菊而言,几乎是不用过多思考的选择。
1980年,当她离开家乡天水,去西安医科大学读书的时候,还不到17岁。从那时起,刘晓菊就走上了一条永不言悔的路。
5年后,刘晓菊毕业分配至兰大一院工作,转眼至今。数十年在同一家医院做医生,刘晓菊从内心深处“对兰大一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,听别人说医院如何如何,心里就不答应。”这种不由自主的维护是一种深深的情感,我们对于亲人、对于家庭、对于国家常常也会有这样的感觉。自己可以百般说他不好,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丁点不好。
工作之初的5年,刘晓菊在内分泌科工作。1990年,她考入兰州医学院开始攻读硕士学位,1994年获得内科学呼吸专业硕士学位。2000年又考取兰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。
1980年读本科、1990年读硕士、2000年读博士,10年一个台阶,边工作边学习,刘晓菊不以为苦,反而因职业生涯能够始终与学习生涯相伴随而感到幸运。“工作过程中,总是感觉不行,我得去充充电,不停地学,还是感觉不够。”刘晓菊总是感觉“不行”或“不够”,所以学习的脚步永远停不下来。而医学本身,也是一门永不能停止探索的学科。
2005年在广州学习,之后又前往英国做访问学者,在不断的学习与实践过程中,刘晓菊的视野与思维得到了无限地扩展,“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,在广州学习时遇到钟南山教授,在英国又遇到国际最知名的教授……”
从17岁初次踏入医学大门的少女,到今日学有所成的呼吸科专家,对于医学,刘晓菊从不了解到渐渐喜欢,再到今日的融入血脉,这一生已无法再割舍与医学间的情缘。
她享受来自于职业的那份成就感,“这种成就感很具体、很细微,或许是一次顺利的诊断、或许是病人的一个微笑……这种成就感与名利无关,而是关系内心的自我认可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刘晓菊笑得灿烂,笑由心生,这一刻的刘晓菊很美。
和大多数医生一样,刘晓菊在工作中遇到的最大痛苦是“无能为力”的感觉。纵然是天天救死扶伤,但总有“救”不了的“死”、“扶”不了的“伤”,这种时候,刘晓菊最难过,虽然也知道很多事情并非人力所能为,但毕竟是与活生生的生命打交道,内心的煎熬与折磨无法避免。
成就感与无力感,是每位医者都能体会到的幸与不幸。
刘晓菊最难忘的是2003年,那一年非典在中国恣意肆虐。当时的刘晓菊是呼吸科副主任,4月的一天中午12点半,她接到电话:“还在医院吗?马上来开会。”她赶紧跑去开会,到那儿一看,除了院领导就是她,“这开什么会呀?”大家说:“就是给你开会啊。”
国务院非典督导组马上要来兰州,并且要来院里督导工作。院里决定临时成立非典救治病区,准备任命刘晓菊为病区主任。
经历2003年非典的人们应该还记得,当时全国的形势有多么紧张:人们见面不敢握手改拱手行礼、吃饭开始分餐甚至取消聚餐、公共场合冷冷清清人迹稀少、大型集会全部取消、到任何地方都要先测体温、如果你敢在人前咳嗽两声周围立刻会空出一片场地……
临危受命的刘晓菊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,只提出了一个要求:“我的博士论文马上要进行答辩,到时我可不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去参加?”院领导一听她这要求,立即说:“没问题,院里可以出函争取延期答辩。”刘晓菊一听急了,心想,我这什么都准备好了,一旦延期要等到什么时候?赶紧说:“不用不用,这问题我还是自己解决吧。”
当天下午4点,刘晓菊到达非典病区走马上任,连同从呼吸科带去的人,总共4个人组成了一个特殊团队。当时已有一位疑似病人,没人知道是什么病,也没人敢看,患者家属站在病房门口大骂。刘晓菊二话没说,穿上防护服就进了病房。所谓的防护服,不过是手术室普通的隔离服,根本不是后来人们从电视上看到的从头到脚全幅武装的专用设备。
在非典救治病区,刘晓菊立下规矩:所有病人她先看。她这样做是因为“我的病人,就该我来看。”
随着非典在全国范围内的扩散,医院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。送病人的车一来,送的人远远地给病人一指,“喏,就那儿,你自己过去吧。”然后赶紧开车走人。兰大一院作为涉外医院,甚至还迎来了一位不知国籍的外国病人,对方说的话没一个人能听懂。
刘晓菊和她的团队无从躲避,除了送到医院的,还常常需要出诊,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发现疑似病人,10分钟后就要出发。仅定西的一例患者,刘晓菊就不知跑了多少趟。肢体的接触、面对面的交流,这些常人可以设法避免的相处方式,医护人员必须面对。
当时人们对医护人员的依赖前所未有之强,仿佛他们都具有金刚不坏之身。但事实是,医护人员被感染的病例渐渐有所耳闻。国家督导组的人检查完工作,对刘晓菊他们非常郑重地交待:“多保重!我们医护人员千万不能倒下。”这样的赠言听上去,怎么都有几分悲壮。
当一切成为过去,刘晓菊觉得庆幸:“好在甘肃全是输入病例,没有二代病例。”刘晓菊和他的团队渡过了一劫,她说不能忘记很多人在这期间给予的支持,更不能忘记共患难的朋友们。
在隔离病房里,刘晓菊完成了博士论文。2013年6月初,她如期、顺利地通过了论文答辨。
从非典到H7N9禽流感,几乎年年都要让人心神不定的传染性疾病,多与人的呼吸有关。一呼一吸间,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呼出了什么,又吸进去什么,因为不知道,所以更恐慌。
刘晓菊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,总有病人自己吓自己,在已确认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依旧顾虑重重,无论你怎么苦口婆心地劝,他总是疑虑难消。刘晓菊只好将心比心:“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结核病人,你说我们怎么办?”
的确,从最传统的传染病肺结核到最近的H7N9,呼吸科的医生们防不胜防。而刘晓菊,还担任着全省防治艾滋病专家组副组长一职,如果怕,就无法医病救人。即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,因为选择了这条路,就必须承受。
多年的从业经历,使刘晓菊深感,医学知识的科普太重要了。但她同时也感慨:“医生太忙,缺少时间。”只好尽可能地参加一些临时性的科普讲座。
职业教会刘晓菊“坦然面对”,因为习惯了。“只要没有发生人传人,就不是最可怕的,就是可控的。”但她也深知,“水脏可以不喝、饭脏可以不吃,但空气脏了呢?你不能不呼吸。”医者刘晓菊,又将关注目光投向PM2.5对呼吸道的影响。
只要还有人类、只要还有呼吸,刘晓菊和她的同行们,将永远不能停止脚步。但她乐在其中,她说:“医生是个很好的职业。”
管理者
刘晓菊很忙,约过几次,终于在她“旷”了一次会议后,采访才得以进行。
“一下午时间都是你的。”也许是连推了几次,所以她很大方地承诺。事实上,进门之时她正对着墙上的几张片子“指点江山”;出门之时,门外已有患者等着向她咨询;而在采访期间,有人走进来、有电话打过来……而这已是她很努力地,把不大要紧的事往后推的不忙碌状态。
这应该是她工作的常态。令人欣喜的是,在这种状态下,她不焦虑、不沉重、不发火、不埋怨,听她爽朗地笑、看她利利索索地安排工作,无意间传递出乐观积极的正能量。
事实上,刘晓菊在工作中遇到的头疼事应该不少。除了作为一名医生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例、形形色色的病人;作为一名管理者,她还要承担更多的管理责任。
而管理是一门需要想办法把事情办好的学问,管得好,是学问;管不好,就成了负担。对专业工作者来说,更是如此。
在非典后期,刘晓菊已承担起新闻发言人的角色。从来只是和病人打交道的医生,要面对一群有无数问题的记者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挑战。“我需要学习医学领域之外的其它知识”。她积极地参加新闻发言人的培训,“这类培训对我来说,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,我学会换角度思考问题。”
与新闻媒体打交道,是为了在更大范围内,让更多公众更好地了解医院、了解医生。
医患间的沟通,是每位医者都必须面对的难题。“过去的大夫不大重视医患关系,我说了算,我说咋办就咋办。”随着患者法律意识、维权意识地提高,医患纠纷随之增加,医生最大的压力,已不再是医疗技术上的难题,而是如何处理或避免医患纠纷。
很多医生上门诊看病,都有这样的体会:门外等候的病人永远嫌里面的人耗时太久,轮到他,又嫌时间短,嫌医生三言两语就打发自己走。“事实上,医生是根据病情来处理,而不是与人闲聊天。很多医生上门诊没时间喝水、没时间上厕所,哪有时间聊天?”
“平心静气地沟通至关重要。”刘晓菊说道。任何一个医生都想做个好医生,尽管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不自律的人,但绝大多数医生都是负责任的。
刘晓菊忧虑重重地说:“医患纠纷长期发展下去,受损的还是患者。医疗技术的进步过程总是要冒风险,但医患间的紧张迫使医生选择采用最保守的方法,对患者未必是最好的方法,长远来说,也不利于医学的健康发展。”尽管心有忧虑,但刘晓菊还是相信:“会越来越好。”
都说看病难,看病贵,刘晓菊在这个问题上有自己的看法。“在欧美一些国家,看病必须先看社区医生,社区医生再决定要不要转大医院看专家。想要直接看专家走‘快车道’也可以,那就要多付费。”而在我们国家,人人都想走“快车道”,结果造成“快车道”的堵塞,并且造成一部分医疗资源的浪费和另一部分医疗资源的闲置。“问题在于,我国社区医疗体系尚在完善之中,而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是,医生学了医,就要去大医院当专家;病人呢,哪怕是一场小感冒,也要去大医院,图个放心。”
要解决这个问题,必将要经过一个长期的、系统的过程,而问题没有解决之前,很多矛盾依然集中在医患之间。
不知道这种不畅通的医患关系是否影响到年轻人学医的热情?据说今年是史上最难就业年,但医院想要招到满意的人,却非易事。“医学的专业性极强,资格认定非常严格,再加上我们地处西北,能招到满意的人才也难。”人才对于一家医院的长远发展有多重要,刘晓菊非常明白,也因此思考更多。
刘晓菊对自己要求一直很严,严以律已、严以律学生、严以律同事,也不管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人。人家要报她的研究生,她先声明:“我的要求很严,你能适应就报,不适应就不要报。”对待同事也是直来直去不拐弯。起初还会为因此带来的一些不快而困惑,时间久了,想明白了“我就是我,对事不对人,我们不能做没有规矩的事。”
从骨子里说,刘晓菊是一位单纯的医学专家,而非官员。这样的人多一些,就会多一些方圆规矩,很多事情也可能会简单许多。
母亲
刘晓菊有个很优秀的儿子,清华大学毕业后,目前正在耶鲁大学就读。
你要问她是怎么教育儿子的,她得琢磨会儿才能回答你:“散养,孩子的潜力是无穷的。”
她这“散养”二字,其实真不好学。
一岁半就送孩子上幼儿园,一个冬天连得三次肺炎。孩子两三岁就哄着洗袜子,洗完了直夸洗得好,然后自己再去悄悄洗一遍。5岁时,儿子按妈妈的吩咐去院里打开水,一桶水提不动,甩来甩去泼泼洒洒,别人看见了,喊:“我要告你妈妈虐待儿童。”刘晓菊觉得自己没有错,“我告诉他注意事项了呀,不要装太满、不要烫着,我想他应该知道怎么办。”
孩子作业写完需要家长签字,她看都不看大笔一挥签个字又去忙自己的。第二天儿子委屈地说昨天有道题错了,老师批评了。刘晓菊也觉得很委屈:“哎呀,你自己的作业都不检查清楚,就让我签字,我多丢人呀。”
这样的事多了,儿子明白一个道理:该自己做的事情就得自己做,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就得自己承担,妈妈只是在帮我。
孩子的奶奶和外婆都是医生,她们的观点也很一致,都认为刘晓菊对孩子太严,“你就像个后妈。”刘晓菊说自己没办法,她和爱人汤旭磊都很忙,顾不上。在刘晓菊看来,“如果孩子是八、九点钟的太阳,那我们就是正午的太阳,我们也要发光,不能为了八、九点钟的太阳不要自己。”
在中国,习惯了为孩子牺牲,反过来又责怪孩子辜负了自己的家长比比皆是,有多少父母能做到这样“散养”?
忽然有一天,小学即将毕业的儿子跑来对刘晓菊说,科中的摸底考试已经结束了怎么办?她才恍然大悟:“怎么忘了?这事怎么办?那你去找科中的校长问问,看人家要不要你。”
儿子可能不知道别人的家长是怎样处理这事的,既然妈妈说了,就和两位同学一块去找校长。“我妈妈让我问问你们要不要我?”校长翻开名册看看成绩,然后对孩子说:“好,回去告诉你妈妈,可以了。”
儿子奥赛得了一等奖,回来说:“别人家长都去了。”刘晓菊一听也觉得愧疚,“噢,可我们现在也过不去呀。”
9岁时,儿子在南关学围棋,自己坐车去,晚上再赶末班车回来,两人也不接送。其实心里也有些放不下,该到家了还没回来,两口子就一趟趟去窗口看。学围棋是儿子自己的选择,刘晓菊说:“好,你喜欢就学。不做就不做,要做就做到最好,风吹雨打不能缺课。”
渐渐地儿子养成习惯,做什么事都很认真。
养成习惯的过程很累、形成了就顺利了。学游泳,老师让游几个来回,他就游几个来回,也不管别的孩子怎么“偷工减料”。老师说:“这孩子能成事,他认真。”果然学得很好,蝶泳、自由泳……拿了好几个第一,很快达到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水平。
中考,也是儿子自己搞定,刘晓菊当时在上海。高考同样如此,刘晓菊唯一表现好的是确保儿子回来有饭吃。自己该咋忙还咋忙,令中国无数家庭备受“摧残”的高考,在她家是波澜不惊。
“给孩子一个空间,让他自己去发展。”别人说儿子能当状元,刘晓菊却对儿子说:“咱不当状元,咱在第一方阵就行了。”这是没有要求的要求,她有她的道理。
儿子在清华大学同样是佼佼者,游泳队队长、学生会主席、辩论赛最佳辨手……荣誉多得不得了。刘晓菊感慨“他的社会能力、组织能力远比我们强。”承担了那么多社会工作,还学了个经济学学位,成绩同样名列前茅。
现在轮到儿子很忙了,“我们去北京,要和他约,才能见人,比我们还忙。”
在清华读书时,儿子参加清华大学和牛津大学的一个合作项目,整个清华只有一个名额,儿子入选。后来儿子与人合作的一篇论文在《科学》杂志刊出,这令刘晓菊有些意外的喜悦,“虽然是第四作者,可是能在《科学》杂志刊出,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呀。”
清华大学毕业后,儿子获得耶鲁大学的全额奖学金,不但不再花家里的一分钱,还邀请父母,“你们来探亲吧,钱我出。”远隔重洋,儿子在国外同样令刘晓菊放心,“听说他在耶鲁还担任着华人华侨协会副会长。现在他是一个社会人了,我们的培养任务已经完成。”
刘晓菊这个优秀的儿子,是从一个幸福的家庭走出来的,她的家曾被评为“全国五好文明家庭”。
谈对象时,刘晓菊心想绝不找同行,现在觉得同行能互相理解、互相支持、互相帮助,也挺好。她和爱人汤旭磊都爱读书,两个人硕士、博士轮换着念。目前两人都是二级教授、一级主任医师、领军人才。“两人还可以同时退休,同时抱孙子。”
从住院医师到主治医师、再从副主任医师到主任医师,“就这样忙忙碌碌,一转眼28年过去了。”刘晓菊感慨。
“一个人应该很立体”这是刘晓菊的人生感悟。正是如此,医者、管理者、母亲这三重身份,如人生的长、宽、高,构建起一个真实立体的刘晓菊。